顶点小说网 > 鬼王 > 第七章 贾茹 二
    和尚听到后边一阵纷乱,回头去看。来了二十多个城管,为首的那个五大三粗,满脸横肉,冲着人群嚷嚷道:“有什么好看的,不知道现在正在创建全国文明城市,你们在这里围观一个和尚,文明吗?都散了吧!”回头对和尚道:“谁让你在这里摆摊卖艺的?”

    如小来单手立于胸前,念了声阿弥陀佛,道:“贫僧乃大林寺……”

    为首的满面通红,像是在哪里刚酒足饭饱,根本没心思听和尚啰哩八嗦的,道:“我管你来自什么地方?未经许可,摆摊卖艺,属于擅自经营,罚款一千。现在正是创建的关键时刻,顶风作案,罚款两千,交钱。”

    如小来连连摇头,道:“贫僧没钱!”

    为首的道:“没钱好办!”回头冲其它城管喊道:“兄弟们干活,把他的东西没收,等有钱了再到队里赎。”

    城管队伍里走出两个楞头青,弯腰去拿地上的褡裢。和尚抢先一步,把褡裢抢在手中。为首的喝道:“好你个秃驴,反了你了。”两手一撑,老鹰扑食般朝如小来冲去。如小来向前一窜,已从那人的腋下钻过,伸脚一钩,那人绊了个狗吃屎。

    两个楞头青一左一右夹攻而来,如小来猱身向前,用肩一顶,左边那个腾空而起,挂在树杈上下不来。如小来又倒退一步,用背一扛,右边的那个连连后退,到了河边栏杆还收不往势,翻身掉入了河里。和尚哈哈大笑,伸手去拉那个为首的。为首的害怕,双手撑地连连后退,道:“你一个出家人,慈悲为怀,怎能打打杀杀的。”

    围观的人一阵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冷锋见和尚身手敏捷像是练家子,这群城管人数虽多,但是乌合之众,真打起来还真不是如小来的对手,站在那里看了一会。怕和尚解决了这群麻烦再跟他啰嗦印堂发黑,提了东西悄悄离去。走了没多远,转到情侣路上,天已擦黑,无数对情侣漫步于风景如画的情侣路上。冷锋咂咂嘴,看看情侣看看风景,一会的功夫已到情侣路尽头。前边是道用料讲究的围墙。墙不高,上边都安了红外线警报装置,一旦有人试图翻跃,控制室马上便会发现,半分钟之内保安就会赶到现场。

    冷锋知道是曼哈顿广场到了,绕着围墙没走两步,看到一道小门,有个保安把在门口。

    那保安三十来岁的年纪,带了副黑框大眼镜,看起来文质彬彬,不像个保安倒像是个教书的先生。见他过来,跨立的姿势换成了立正,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,道:“您好,请出示证件。”

    冷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保安!以往所见到的保安,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,从没把身上的制服放在眼里,只要一下班,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脱下制服,唯恐别人知道自己是个保安。这个保安很认真,不光表情认真,穿衣服也很认真,所有人轻视的保安服,他却打理的干干净净,像是用熨斗熨过,平平整整,看不到一点的折皱。好像那不是保安服而是晚礼服一样。

    冷锋好奇的多打量了两眼,笑道:“我找人!”

    “找什么人?请这边登记一下。”

    那保安转身来到一间小岗亭,拉开椅子坐下,拿出本和笔来。他拿笔的姿势很奇怪,用拿毛笔的姿势拿圆珠笔,下意识的在茶杯盖里蘸了一下,有板有眼的问:“兄台尊姓大名,在哪家单位高就,来曼哈顿意欲寻谁?”

    “我叫冷锋,无业,找……”冷锋说着话,再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。那人不仅用拿毛笔的姿势拿圆珠笔,而且用毛笔的手法写字,一笔一捺一点一顿,一个冷字竟写了半天。

    那人不解的看了一眼,冷锋强忍住不笑,那人又低下头一笔一画写了起来。冷锋见那人写的锋字竟是繁体字,‘咦’了一声,道:“你从台湾那边过来的?”

    那个保安摇了摇头,道:“台湾是什么地方?我不知道。我是从东京来的。”继续写‘无’字。

    “原来还是个海归。”

    冷锋越看越奇。那人用圆珠笔写出来的字飘逸异常,他还没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写出这么好的字,道:“你字写得这么好,怎么当起保安来了?”

    那个保安把‘业’字的最后一笔收尾,道:“写字写的好,要饭要到老,要到老。”抬起头又问:“您找哪个业主?”

    “贾茹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那个保安一怔,在登记薄上写下贾茹两字。冷锋道:“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?”

    保安道:“可以!”把笔本放入抽屉里又道:“曼哈顿广场有二十六幢楼,不尊阴阳之数,不按五行之说,盖得极无章法,道路七横八纵,像个迷宫。你独身一人去找B座,必定大费周章。不如稍等一刻,等我下了班带你去,如何?”

    冷锋道:“我从头到晚都没提过B座,你怎么知道我去B座?认识贾茹?”话音未落,马上又笑道:“她长得那么漂亮,是男人都想认识,是不是早就跟踪过人家,所以知道住在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休得说笑,我是他哥。”

    “他哥?”冷锋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,一个在曼哈顿广场拥有一套房子的人竟有个当保安的哥哥,这身份相差的也太远了吧。何况,这个戴着一副几乎遮去大半张脸眼镜的男人,长得实在不怎么样,自来卷的头发,小眼,蒜头鼻子,厚厚的嘴唇,没有一丝一毫根贾茹相像。如果真要找出一点相像的地方,哪只能是头发的颜色很像——一样的黑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是亲生兄妹?”

    那个保安摇摇头,道:“不是,我是她干哥。”

    冷锋点了点头,道:“这就难怪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难怪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叫张傲秋,敢问兄台如何称呼,找我妹妹又有何事?”那个保安拱了拱手,就像古装片里两位大侠见面时的架式一样。冷锋也拱了拱手,手里拎的塑料袋前后摇晃,发出哗哗的声响。说了自己的姓名,踢踢脚边的箱子道:“这不,四处流浪,无家可归,正好遇到令妹,请我到她家小住。”

    “我妹妹还是那么好心,也不怕遇到坏人。”张傲秋摇头微笑,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,停了一下,道:“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坏人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,哪里!”冷锋谦虚了一下,不料张傲秋把眼一瞪,道:“怎么,莫非你是坏人。”这一下倒让冷锋不知如何回答,尴尬的笑了两下,道:“我怎么会是坏人呢?”感觉这个张傲秋神神叨叨的,莫不是精神上有什么毛病,连忙道:“张大哥忙,我左右无事,自己找找B座在什么地方,费点功夫也没什么,就当把曼哈顿熟悉一下。”不等张傲秋再说什么,提了东西便走。

    曼哈顿广场能把广告作的铺天盖地,里边的确有其独到的地方,蜿蜒曲折的石板路绕来绕去,每个转折都是一处小景,或山或水或是名贵树木,仰或各种简单却又好看的艺术雕琢品。

    张傲秋说里边像个迷宫,也非红口白牙顺嘴胡说。冷锋明明看到前边那幢楼是C座,拐个弯,下幢楼应该是B座。可等拐过弯,面前的楼却是X座。幸好鼻子下边长着嘴,天又没到深夜,路上偶尔可以碰到遛弯的人,他便一路走一路问,最后在几个捉迷藏的小姑娘带领下,找到B座。来到603号门前,屈指敲了敲。

    没人开门,但能闻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菜香,并能听到里边‘呲呲啦啦’正在炒菜。他又敲了三下门,六零三的门没打开,隔壁六零二的门却开了,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,盯着他上下打量,问:“你买了这套房子?”

    冷锋道:“不是,一个朋友住在这里,叫我过来陪她!”

    “唉!你那朋友可能不知道,这房子里死过人。”那大妈左右一看,神神秘秘道:“一年前,有个女的在这里跳楼自杀,所以这是间凶宅。你问问你朋友,看能把房子退了不能,要是能退赶快退了,哪怕赔点钱呢,也不能住在凶宅里。”

    六零三的房间里传来脚步声。那大妈似乎十分害怕见到六零三里边的人,往家里退去,道:“你朋友退房时,可别说是我这个老太婆告说你们的,免得人家说我多嘴嚼舌头,咒我不得好死。闲了家坐啊。”

    六零二的房门缓缓关上,六零三的房门打开,张傲秋穿着围裙,一手拿着铲子,探头到门外来回的看。道:“你刚才跟谁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六零二的大妈!”

    “那个疯老婆子!她是不是告诉你六零三死过人,让我们把房子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!”

    “她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!”张傲秋收回脑袋,就像乌龟收回脑袋一样,指着自己的太阳穴,道:“那疯婆子受过刺激,这里有病,以后别搭理她。我妹子都在这住两年了,有人跳楼自杀她会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张大哥谁啊?”屋里的深处,传来女人柔美的声音,冷锋听得出来,那是贾茹。

    张傲秋道:“是冷锋兄弟来了。”

    贾茹道:“那把他请进来啊!怎么站在门口说话!”

    张傲秋把冷锋让进门里,顺手关了门,前边带路往里边走,道:“我说让冷兄弟等我一会,冷兄弟着急上火的要走,这下知道曼哈顿的路难走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,是。”冷锋顺口应着,“我先走,却拉在张大哥的后边,大哥一定是抄了近路。”四下打量客厅里的环境。客厅装修的很雅致,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道一尺来高的篱笆,里边种着各式各样的花,但闻不到花香,估计那些花都是塑料的。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台四十三寸的液晶电视,电视前铺着一整张白虎皮,然后是一圈棕色的沙发,上边也都铺着熊皮。

    客厅的尽头,摆着一张能坐十几个人的大圆桌子,菜把桌子分成前后三层。头一层摆着一溜能盛半两酒的酒杯,杯里边斟满了酒,旁边摆了两瓶没打开的酒。

    第二层是八个凉菜,四荤四素,都是大街上常见的小菜,没什么稀奇的。第三层摆着十二个热菜,有的还冒着滚滚热气,似是刚从锅里捞出来一般。

    张傲秋指着菜道:“这些都是我妹子为迎接你亲手做的,看来她是爱上你了,不然不会如此上心。”

    屋里贾茹嗔道:“哥,你说什么呢?”

    张傲秋指着发出声音的那扇门,压着声音道:“女为悦己者容,听说你来了,把勺子往我手里一塞,躲房间里换衣服了。还有一个菜,等我做好了咱们开饭。”

    冷锋道:“那么多菜还做,怎么能吃完,除非咱们三个都是猪。”

    张傲秋脸色稍显不快,道:“把人比成猪,多不好听。来,我先领你去房间。”

    走过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,冷锋道:“张大哥住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拖家带口的怎能打挠妹子!这间屋子原来也住了个小姑娘,你也认识的,猜猜是谁?”

    那扇门上挂着一个香袋,这种香味冷锋曾在王洁身上闻过,心中一动,暗道: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”嘴上却道:“张大哥这不难为我嘛?这怎么猜的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王洁那个小丫头啊!”张傲秋回过身来,道:“我才听妹子说,你帮王洁报了仇,不错,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王洁呢?她怎么不在!”

    “她回老家去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回来,我还有话要问她呢?”

    “不会回来了,就算回来,你也认不得她了。”张傲秋推开最后那间屋子的门,指着道,“这是你的屋子。先休息一下,我去看看锅。”

    冷锋心里寻思:“什么王洁回来了,我也不认得她?这个张傲秋说话颠三倒四的,脑子说不定真的有问题!”把手上东西放下,打量起这间颇大的卧室,里边除了一张床,还摆着一个装满书的书柜。有一本摊开的书合在桌子上,台灯光线柔和,书名醒目可见——‘基督山恩仇录’。

    看到这本书,冷锋觉得这是贾茹的房间,说不定刚刚她还坐在桌子前看书。可屋里没有一点女孩子闺房的味道,而且床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,这又不像是贾茹的房间。他把箱子扔到床上,转身进了卫生间,洗了把脸。

    有个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,冷锋道:“谁?”没有人答应,却能听到有人在翻他的箱子。他走出卫生间,贾茹身着白色连衣裙,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。此时,这个白雪公主跪在床上,为他铺床叠被。

    “还是我来吧!”

    “这是女孩子该干的事情!”

    贾茹把被子从箱里掏出来,拎着被子的两角向空中抖去,如同一个动作娴熟的渔夫在撒网。冷锋不觉看得有点痴,一个念头一闪而过:“要是能娶这样的老婆也不错,又漂亮又贤惠。”

    被子平平整整铺到床上,贾茹蜷曲着腿挨床坐下,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,道:“这是空调的遥控器,晚上觉得热就把空调打开。”

    冷锋伸手去接,触碰到贾如的手背,冰冰凉凉,像玉,大热天里摸起来十分的舒服。

    贾茹似乎第一次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,雪白的脸上一片绯红,垂下头,像只极易受到伤害的小兔子,楚楚可怜。

    冷锋笑道:“看着你,我现在就觉得热了!”打开空调,丝丝凉风迎面扑来。

    张傲秋在外边喊道:“饭好了,吃饭吧!”

    “出去吃饭吧。”冷锋十分绅士的把右手伸到贾茹的面前,等待对方冰凉舒服的小手放到掌心,把她从床上扶起来。贾茹头低的更低,没把手伸出去,一个人从床上溜下来,小碎步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大圆桌前放了三张凳子,张傲秋在左,贾茹在右,冷锋坐到了中间,杯子里散发出的酒香,把整间屋子都熏的如同一个酒缸。

    冷锋只有一次喝酒的经验,那还是在十一岁。有一天玩的太高兴,他趁佣人们疏忽,一个人偷偷跑到老爸的酒窖里休息。他喝了一瓶拉菲,觉得还是很渴,便又喝了一瓶,然后又喝一瓶,接着便人事不醒。再醒来时人已到了医院,鼻子孔里插了一根胃管,双眼所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在旋转。脑袋痛,四肢痛,肚子痉挛,他觉得比死了还难受,自那以后再没喝过酒。跟沈默在一起,也是沈默喝他看着。

    桌上的杯子一共三十六个,灯光下酒波涟动,折出道道鳞光。他面露难色,道:“别看我是个调酒的,我这人最不能喝酒,沾酒便醉。”

    “每一个谦虚的人都是海量。咱兄弟今天第一次见面,不管能喝不能喝,这头一杯酒不能不喝。”张傲秋从桌子上端过一杯酒,一饮而尽,道,“我虚长兄弟几岁,自称大哥。先干为敬,兄弟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。”

    冷锋只得端起面前的一杯酒,仰头灌了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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