顶点小说网 > 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> 第185章 金日磾
    小太子隐隐记得他说过:“我好像说过张汤是把好刀。”

    原谅昭平君忘了:“刀?”

    小太子决定让他长长见识:“很早以前父皇想削藩, 如果由他提出,藩王恨他,无知的黎民百姓也会认为父皇心胸狭窄。主父偃提出推恩令, 藩王要恨也是恨他。一旦藩王不满闹着清君侧,父皇打得过就打,打不过也可以说受奸佞, 也就是主父偃蒙蔽。懂了吗?”

    昭平君往四周看看,确定三丈之内只有他二人:“这样好无耻啊。”

    “国库空虚, 平民没钱, 加税加少了没几个钱, 加多了官逼民反。普天之下除了商人谁最有钱?”

    昭平君知道:“贪官污吏和藩王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张汤提出白鹿皮币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懂了:“此事由张汤说出来, 藩王哪怕知道这事是舅舅授意的也只会骂张汤媚上, 擅揣度圣意?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。

    “这事你以前说过, 大农令颜异认为一块鹿皮值四十万钱非君子所为。他因此惹舅舅不快。张汤这次也是替舅舅分忧?那你还敢替颜异求情?”

    小太子:“我说过他太嚣张。此事若叫他得逞,日后谁还敢说真话?你吗?”

    昭平君想象一下, 摇了摇头,接着又点点头:“我真懂了。”朝正殿方向看一下, “张贺知道吗?”

    小太子摇头:“张贺知道了他这个父亲以后还有何威信可言?他就算告诉张贺也会说他替父皇分忧。”

    “真瘆人!”昭平君不禁搓搓胳膊, “朝堂上简直是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递给他一块甜瓜:“别想着位列公卿,如今三公只剩两个, 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, 你是我表兄他们也敢给你添堵。老老实实当你的御史吧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不住地点头:“还是当御史安全。虽是天子近臣, 但官职不高, 也不止我一个御史, 就算被御史弹劾的人想查那个御史也不知从何查起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笑着颔首。

    昭平君身体倾向他, 压低声音:“我觉着霍光有机会。你觉着呢?”

    小太子近日碰到霍光的时候仔细看过,他身上依然有金光, 虽不如霍去病周身光芒刺眼,也不是昭平君和公孙敬声可比的。

    “霍光尚未及冠,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点头:“也对。不过也快了。对了,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?敬声老弟快定亲了。听你表嫂说公孙夫人近日也不嫌热,全城相看未来儿媳。”

    “敬声怎么说?”小太子好奇。

    昭平君:“他说他母亲瞎忙。”

    “有意中人了?”

    昭平君摇头:“这我倒没问。但他说他也该定亲了。要不我改日问问?”

    “不必!有个我姨母那样碎嘴的母亲,敬声挑未来妻子的时候一定会慎重又慎重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:“此事你姨丈说了算吧?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就是你表嫂也是我从母亲挑的人选中选的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摇头:“敬声可以自己做主。因为他是皇后的亲外甥,太子的亲表兄。公孙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。”顿了顿,“他去年才补齐赃款,正怕被父皇盯上,也不敢任由敬声闹到母后或者我面前。我们知道了,父皇也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想替他友人说些什么,听到一阵马蹄声。他起身循声看去,进来一位少年,后面还有四个随从。

    “敬声表兄?”小太子心说这也太不禁念叨了。

    昭平君:“不是。你表弟。看起来很着急,下马就往正殿去。现在被韩子仁拦下了,往这边来了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起身正好看到卫伉穿过花园跑过来: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“表兄!”卫伉大吼一声,脸上写满委屈和怒火。

    小太子眨了眨眼睛,怀疑他看错了。仔细看看,卫伉确实很愤怒:“谁欺负你了?”

    “你!”卫伉大声指责。

    小太子气笑了:“我干嘛了?跟你抢舅舅还是抢弟弟?”

    “你还笑?”卫伉步入凉亭,看到水杯也不管是谁的,端起来就喝。

    小太子见他满头汗,手帕递给他。卫伉胡乱擦一下:“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原谅我。”

    卫伉张了张口,一时竟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小太子冲他的随从招手,四人靠近。小太子问他们出什么事了。

    四人下意识看卫伉。小太子轻咳一声:“我不止是他表兄,还是太子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为首的随从不敢迟疑,先说今早大公子得夫人允许带他们前往东市。由于天热,他们到东市就找个又大又宽敞的茶肆歇脚。夫人不许大公子张扬,衣着平平,腰间也没配玉饰,又特意把发簪换成竹雕。吃茶的时候大公子听人聊到朝中大事,又提到张骞去西域一年多了还没回来,忍不住插一句嘴。旁人见大公子小小年龄见识不凡,就问他姓氏名谁。大公子自称姓卫,单名一个伉。结果所有人都嘲笑他,什么人也敢冒充大将军之子。

    随从说到此不禁看一下卫伉,卫伉气得小脸鼓成球。

    昭平君忍着笑问: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随从看一下太子,见他颔首才敢继续说:“大公子说他就是卫伉。那些人叫大公子证明。可自己如何证明自己?小人替大公子证明,他们反而嘲笑大公子的奴仆不听他的还能听他们的。就在这个时候,有个人要同大公子比赛马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问:“输了?”

    卫伉满腔怒火瞬间没了,满腹委屈:“他胜之不武。他比我大四五岁。他学骑马的时候我才出生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:“你太子表兄跟人比赛马可是拔得头筹。当时参与者都比他大,有的甚至大六七岁。他还不是大将军的儿子,而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盯着表弟问:“让我猜猜。你因为输了不敢承认自己是大将军之子,因此又被那些人奚落一顿?”

    卫伉眼中瞬间蓄满泪水。小太子慌了:“怎么还哭了?好男儿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。骑射虽然也看天赋,但勤学jsg苦练一样可以弥补。好比匈奴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天赋,可匈奴全民皆兵。大不了我给你挑个懂马又善骑射的匈奴师傅教你?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是那些匈奴将军吗?他们哪有空教我。这事若叫父亲知道又得数落我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:“不找那些人。找我父皇不认识的匈奴人。孤保证不会传到舅舅耳朵里。”

    昭平君朝马厩看去:“那些养马的匈奴人?”

    小太子摇头:“我知道一个。韩韩应该还记得。”

    韩子仁:“是的。奴婢这就进宫?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,给表弟擦擦眼泪:“多大点事?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没有听到他们怎么说我的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问他的几个奴仆:“还记得那几人长什么样,姓氏名谁吗?到秋表兄帮你报仇。”

    卫伉摇头:“那还是算了吧。他们都认识你,一听我喊你表兄肯定知道我真是大将军之子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这几年长开了,以前他去东市会把头发束起来,后来改用面具,小太子就改扎马尾。届时他再扮成纨绔子弟,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大不了在脸上画一块红胎记遮挡一二。”

    卫伉:“当真?”

    小太子同他三击掌,“坐下歇会儿吧。”随即叫他的奴仆回府给卫伉拿换洗衣裳,顺便告诉舅母人在他这里。

    奴仆回来还带回来一人,卫不疑。

    卫不疑到博望苑约莫一盏茶的时间,小太子在宫中马厩认识的那个匈奴人才到。此人乃休屠王长子。早年浑邪王屡屡败给卫青,伊稚斜单于嫌他无用,有意杀一儆百。浑邪王提前得到消息就向朝廷递降书。同他一起降汉的还有休屠王。只是当霍去病抵达约定地点,休屠王又反悔了。

    霍去病智勇双全,及时发现匈奴帐中有变,带人闯入匈奴军中见到浑邪王,斩杀休屠王。休屠王死后他的妻儿就成了俘虏。浑邪王为其求情,刘彻赐他姓金,令其养马。

    金日磾已到长安整整四年,习惯了汉人的衣着,肤色也比以前细嫩,乍一看很像汉人。不过他高鼻深目不可近看。金日磾比匈奴平民长得好,看起来赏心悦目,卫伉认为他的骑术跟他的长相一样出色。

    小太子见他愿意学,就令金日磾先去休息,傍晚再练。训练场没有树木遮挡,午时左右练骑术非得中暑不可。

    金日磾得知卫伉乃大将军长子、冠军侯表弟非但没有心生怨恨反而很尽心。

    小太子不希望表弟又被欺负哭,得空又指点其剑术。三伏天过后,太学上课前,小太子认认真真同表弟赛一场。卫伉只比小太子落后半匹马,小太子觉着他自己就能给自己报仇。但小太子没说,以免他骄傲。

    早上比赛马,傍晚比剑术。一炷香左右,卫伉累得气喘吁吁,衣袍变成破烂,小太子玉树临风,头发都没乱。卫伉大为震惊:“太子表兄,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?”

    观战的一众奴仆也很是震撼,包括替太子担忧的金日磾。

    小太子:“我日日练习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天热不练天冷不学吗?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:“那是我七岁以前。你忘了吗?我五岁开蒙,当时都拿不动剑父皇就叫我学骑术学剑术。他不心疼我,我自己还心疼自己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记得你早几年还是三伏天不练,三九天嫌冷?”卫伉拧眉,难道他记错了。

    小太子:“音律书法和骑射是这样。剑法啊,日日都会耍一会。不一定用剑,遛花花的时候掰个树枝练一会也算练了不是吗?”

    好有道理!

    卫伉张了张口:“你,我一直以为自己比你勤奋。”说出来卫伉又想哭,哪有人偷偷练习的。

    小太子无语又想笑:“三伏天才几天?我就算冬歇两个月,夏歇一个月,还有九个月呢。”

    好像也是。

    卫伉忽然想到:“去年我在博望苑的时候也没见你练过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确定?”小太子问。

    卫伉仔细想想,他好像经常拿着树枝跟韩子仁耍着玩。所以那也是练习剑法?卫伉惊得微微张口。

    小太子捏捏他的脸:“难怪舅舅和父皇都喜欢捏我的脸。果然很嫩。”

    卫伉气得拨开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练剑不一定非得拿着剑到训练场一板一眼练习。再说了,孤练剑为自保,不是为了上阵杀敌,会躲会闪就好了。”小太子提醒他,“也不是为了舞剑好看。所以招式很随性。如果你的剑法是先礼后兵的君子,那我的剑法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。真遇到危险,按照兵书打仗一定会输,随机病变方能百战不殆。回去以后你可以问问舅舅,打仗是不是尽信书、不如无书。”

    卫伉:“可是我们只是切磋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提醒过我,不许让你。”小太子摸摸他的毛脑袋。

    卫伉想起来了,他是说过这话。

    “我们常说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。去病表兄打仗哪次不是孤军深入?”小太子趁机指点他,“不过自信不等于自负。这点也得切记。”

    卫不疑不禁说:“他们说表兄运气好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嗤笑一声:“以后再有人这样说,你反问为什么上苍独爱卫家人,是不是你们家长辈作孽太多?或者上辈子作孽太多。”

    卫伉不赞同:“表兄,这样说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都欺负到你跟前了,你还跟他讲道理?”小太子朝他脑门上拍一下,“难怪他们不信你乃大将军长子。”冲金日磾招招手。

    金日磾躬身道: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“你们匈奴人都是怎么形容大将军的?孤恕你无罪。”

    金日磾:“用兵如神,为人奸诈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。”后面这句是他跟马监学的。

    “奸诈”二字一出,不要说卫伉,就是张贺等汉人奴仆也不服,大将军一向低调,与人为善,哪里奸诈。张贺令他解释清楚。

    金日磾的神色一言难尽。

    院里所有人几乎都在训练场,小太子令博望苑养马的匈奴人解释一下。

    养马的匈奴人乃平民,不如金日磾知道的多,一脸为难地说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转向金日磾。

    金日磾期期艾艾地说:“大将军的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。有一年他不是得了千万头牲畜吗?汉军先入关休整,牲畜放在草原上,后来那片草地都被啃秃噜皮了。浑邪王要降汉也是怕大将军令边关驻军去草原上放牧,而我们不得不迁往漠北。”

    张贺不禁说:“就这事?关中没有牧草,俘虏的牲畜不搁草原上搁哪儿?全宰了吃了我们一时也吃不完。天气炎热也没法储存。”

    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,指责匈奴人想多了。

    小太子轻咳一声,令众人先停一下,给韩子仁使个眼色。韩子仁把准备好的荷包给金日磾。随后告诉他卫伉和卫不疑明日就回去了。他明日也可回宫继续养马。

    博望苑规矩少,人少地方大,太子殿下和善,饭菜比马厩的好,瓜果蔬菜不断,金日磾不想回去:“殿下何时回宫?”

    “孤过几日。”

    金日磾一听只剩几日,把嘴边的话咽回去。翌日上午同卫家兄弟一同出去,然后到皇宫门外分开。兄弟二人进城他进宫。

    刘彻从清凉殿搬回宣室殿,不经意间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人牵着马往马厩方向去,心下奇怪:“春望,那是何人?”

    春望不知,就问驾车的驭手。驭手经常去马厩送马,解释他乃休屠王长子金日磾。

    刘彻有有印象:“长这么大了?朕怎么记得他同霍光年龄相仿?”

    浑邪王带休屠王妻儿觐见那日春望也在,“今年好像才十八。长得快?”

    没有刘彻的允许没人敢放他出宫。刘彻见他从南边过来:“去博望苑了?改日太子回来叫他来见朕。”

    春望怀疑小太子又得挨训。

    皇家就这一根独苗苗,他竟然敢私下里同休屠王长子来往。也不怕其想替父报仇打不过冠军侯而找上他。所以小太子回宫那日春望亲自去太子宫找他。

    小太子无奈地摇头,父皇真是该操心的时候不操心,不该紧张的时候瞎紧张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刘彻见着儿子就问他找休屠王的儿子做甚。没等小太子回答又问他怎么会认识休屠王长子。

    小太子叹气:“此事说来话长。”从他第一次见到金日磾说起。接着说后来又在马厩见过他几次,但只是说几句话,没有来往。近日卫伉要恶补骑术他才想到金日磾。

    金日磾很尽心,到博望苑就jsg先给卫伉挑马,后来又一点点纠正他的姿势。远比他的骑术师傅仔细。在金日磾的指点下卫伉骑术突飞猛进。近日卫伉回长平侯府,他无需金日磾指点就令其回来继续养马。

    刘彻仍然不放心:“据儿,你当知道他以前是匈奴王子。他来大汉仅仅四年,不一定真心降汉。”

    “他很孝顺,他还有个弟弟。”小太子提醒。

    刘彻一时忘了。

    小太子笑了:“父皇放心了?孩儿知道‘非我族类,其心有异。’”

    刘彻禁不住感慨:“倒是我多虑了。”

    “父皇,此人秉性不错,您可以试试。”小太子道。

    刘彻摸摸他的脑袋:“父皇记下了。回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以前刘彻认为儿子纵然懂事也有限。自打年前下雪那日听到小太子的一番话,刘彻就不好再把他当成无知幼儿。虽然小太子一脸稚气,但脑袋不幼稚。

    刘彻令春望找人试试他。

    虽然刘彻不放心儿子同匈奴王子接触,但他不怕重用匈奴人。

    如此过了大半个月,春望派出去的人禀报,此人不但可用,还很崇拜太子殿下。

    刘彻怀疑他听错了:“崇拜?”

    春望点头:“好像说他没有想过殿下骑术那样好。比他小六岁却跟他相当。殿下剑法精湛,身份尊贵,合该高高在上却很是和善仁厚。”

    刘彻无奈地摇头:“仁厚?他哪里是仁厚,分明不拘小节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,那他?”

    刘彻:“昭儿升为御史,他的空缺是不是还没补上?”

    春望明白了:“明日?”

    “不,年后。他刚得据儿青睐,朕就把人调到宣室殿,以后那些人一定会想法设法往据儿身边塞人。”刘彻不希望儿子被饿狼盯上,“你找个机会叫朕发现他。”

    春望懂了:“奴婢明白。对了,陛下,馆陶大长公主近日身体抱恙。奴婢进来的时候碰到太医,见其神色好像不大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