顶点小说网 > 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> 第137章 小太子画大饼
    霍去病脚下踉跄, 差点匍匐跪地。

    不愧是陛下的儿子,懂得怎么气人!

    小太子趿拉着鞋出来,樱桃疾步迎上来:“殿下, 慢点!”半跪在地上为他穿好。

    霍去病听到声音回头看,枇杷为太子表弟整理有些许凌乱的碎发,吴琢拿来像面脂似的物品给他涂脸, 韩子仁为他系衣带。霍去病轻轻啧一声,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太子表弟如此娇贵。

    就这民间竟然还说他像极了勤俭的孝文皇帝。

    一群眼盲心瞎的东西!

    难怪一聊到出兵匈奴一个个都认为他们上他们也行。

    李广不是市井小民一样认为他只是时运不济,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可以一战封侯。

    有着一副玲珑心肝的小太子不支持他, 素来谨慎的春望也不支持他, 这让刘彻意识到支持李广的人虽多, 不支持他的人一样多。世家的心声是民意, 平民的声音就不是民意了吗。

    刘彻又着实不想用他, 朝中也非无人可用,所以李广请求领兵的时候刘彻不假辞色地驳回。

    李广愤愤不平。刘彻直言点出:“李将军是否认为冠军侯年少鲁莽当不得一军主将?既如此李将军不妨下次再去。下次朕令大将军执掌三军。”

    李广慌了, 急急地道:“臣不敢!”

    “只是不敢,并非不是?”刘彻颔首表示知道, “行军在外最忌军心不齐——”

    李广老了, 可不糊涂,他大声道:“冠军侯少年英勇, 臣心服口服!”

    刘彻看一下春望:“宣冠军侯。朕允他先斩后奏!”

    李广脸色骤变, 煞白煞白, 显然想起这几年他干过什么——他不止一次在陛下面前暗示大将军上位不正, 也不止一次私下里提过他如今的一切皆是沾了皇后的光。

    友人曾提醒过李广慎言, 李广不信卫家敢动他, 曾大吼“他知道又如何?”

    门客提醒他战场上刀剑无眼,李广心虚, 他曾经为了泄私愤在战场上杀过麾下的兵。不过他一想那人是无名小卒,亲友纵然知道他死得冤也不敢上书,一来他是大汉名声赫赫的飞将军,二来无名小卒的家人没有证据。而他不一样,卫青敢动他李氏一族饶不了他。

    霍去病得了圣谕又不一样,倘若冠军侯知道他对大将军不敬,以舅甥二人的关系,李广以己度人,这次是冠军侯最好的机会。冠军侯甚至无需污蔑他,一个“违抗军令”就可以把他就地正法。届时李氏一族无法为他申冤,军中将士也只会认为冠军侯军纪严明。

    刘彻的目光停在张骞身上:“博望侯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”不提别的,张骞能活着回来靠的就是随机应变,他自是十分赞同。

    李广听闻此言猛然转向他。

    张骞似有所感,扭头一看吓一跳:“李将军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刘彻明知故问:“李将军病了?”

    李广胡扯天热室内闷。

    刘彻抬抬手令二人出去透透气。

    张骞扶着他出去。李广心神不稳,由着他搀扶。等到殿外回过神,他使劲甩开张骞的手臂,张骞又吓一跳,他又怎么了。

    李广老将军怎么像变了个人。

    张骞很是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李广。

    李广的好名声并不是靠一场一场胜利打出来的。卫青和霍去病虽说都不介意与将士们同吃同住,但他们军纪严明,行军途中休息时,何人可以解甲,何人必须值夜,稍有疏忽他们就军法处置。李广领兵很是懒散,除了派出去的探子,并不安排士兵值夜,毫无纪律可以。一旦李广碰上大批匈奴,他麾下的兵卒只能任人宰割。换成卫青或霍去病碰上匈奴主力,匈奴一看巡逻守夜一个不少,哪怕确定大军正在生火煮饭也不敢贸然靠近。而战机稍瞬即逝,匈奴犹豫一刻也足够卫青整军以待。

    见识浅薄的兵卒不懂治军,自然认为卫青和霍去病铁面无私不好相与,李广出身世家反而可以做到与兵卒同乐。大概只有在战场上丢了性命的人会很恨李广。可死人不会说话。

    刘彻在殿内看到李广怒气腾腾离开的背影:“心胸如此狭隘啊。”

    春望:“他生气甩开博望苑是以为博望侯嫌他年迈?”

    “不然还有什么?上次他和张骞一同随大将军出征,张骞回来封博望侯,他没能封侯?博望的本意是犒赏他出使西北。李广不会不知。”刘彻庆幸听儿子的话。

    春望很是担心:“可是大军不日开拔,他满腹怨气如何领兵?”

    “他想封侯就不敢违抗军令。”

    春望:“您不是叫他和博望侯领五千人同冠军侯围堵匈奴吗?奴婢担心他擅自做主。”

    “他敢贻误战机朕自会把他交给廷尉议罪。博望侯不敢替他隐瞒。”刘彻相信张骞对他的忠心。

    霍去病大步进来:“陛下!”

    刘彻令其坐下,边用饭边聊。

    再说小太子,他能做的都做了,虽然担心临阵换将影响军心,也只能祈祷霍去病再次大败匈奴。

    殊不知很多兵卒抱怨随霍去病打仗辛苦,可要叫他们选择他们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霍去病领兵。

    霍去病为将士兵晚上值夜的时候不能眨眼,但他运气好——很多人也把霍去病勇冠三军归为运气好。跟着他就算不能封侯也不会战死沙场。哪怕不幸战死,冠军侯有钱看不上部下的东西,牺牲的战士俘虏的物品会一样不少交给其家人,家人可以衣食无忧。所以临阵换将非但没有影响军心,反而士气大振,一个个仿佛封侯在望。

    在这种情况下霍去病领一万五千骑兵急行军从右北平追击匈奴。

    边关上报大军已经出关那日,博望苑小吏进宫求见小太子。

    当日非休沐,韩子仁令小宫女给他倒杯茶先歇一会。

    一盏茶的时间,太傅石庆出来,看到个生面孔,像是太子的侍从官,愣了片刻方意识到小太子九岁了,不再是个孩子,该有侍从官了。

    太傅石庆愈发机灵,问小太子事情多不多,倘若很忙他可以把下午的课移到明日。

    博望苑jsg小吏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小太子拱手:“有劳太傅。”随即边净手边问:“何事?”

    “下官按照您改过的法子做纸做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旋身:“当真?”

    “当真!但纸还没干。如果殿下想立刻看到,您怕是得亲自前往博望苑。”

    韩子仁:“还没干你就知道做出来了?”

    “殿下一看便知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令小黄门备车。

    小宫女端来燕窝:“殿下,先垫一口。”

    “孤中午在博望苑用饭。”小太子把碗递给小宫女,令博望苑小吏详细跟他说说。

    近日秋收,有棉花有胡麻,还得犁地准备冬种,博望苑还养许多牲口以及一头大象,主事的小吏很忙,没空盯着从上林苑调来的匠人做纸。

    博望苑小吏没提做纸的详细过程,只说抄纸,纸比以前细薄均匀结实,完全可以用来出恭。末了,小吏试探地说:“做纸的匠人说可以用来书写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:“不晕墨自然可以书写。”

    “下官擅自做主叫人多砍了一些竹子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微微摇头:“此时的竹子不是很好。暮春时节最好。”

    “下官谨记。下官还有一事请示殿下,是不是再种些竹子?”

    “竹子根多,不能种太多。”

    小吏想用纸出恭:“种路边呢?可供行人乘凉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:“看来是真做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下官哪敢欺瞒太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:“你没想过树木也能做纸?博望苑多果树,不好砍了一一尝试。可以去山边多砍几种树木,但凡有一样可以做纸,以后就不必自己种了。年年春天发的树枝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树也可以做纸?”

    小太子好笑:“看来你是真忘了。上林苑的匠人以前做纸用的就是树皮。”

    小吏恍然大悟:“下官一高兴真给忘了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做纸用水倒外面。孤不想荷花池变成污水池。”

    小吏点头应下,看到马车来了,跑过去拿下上马凳,扶着小太子上去。

    小太子挑眉,如此殷勤必有所求。

    小太子到博望苑匠人做出的竹纸已半干,厚厚一沓得有一寸高。

    小太子一一挑过,只留完好无损的纸,最后挑出三成。小太子把破纸一分为二,一半给博望苑小吏,由他分赏下去,一半交给韩子仁,放太子宫恭房之中。

    其实今日之前匠人试过两次,差点就成了。他们有信心这次一定可以,小吏才敢砍许多竹子。小太子见小吏拿到纸很高兴,顿时明白他所求何物。

    临近酉时,小太子准备回宫的时候,匠人又抄出三摞纸,每摞都有一寸高。小太子吩咐小吏,纸干了把完好的挑出来,破损的给他七成,博望苑留三成,其中两成归做纸匠人,一成小吏农奴分分,每个人都有。

    小太子向来处事公允,博望苑所产除了小太子那份,余下的都由着他们祸祸,是以小吏很怕失去这样的好差事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    翌日申时三刻,太傅前脚离开,后脚小吏把纸送过来。小太子告诉小吏再做一次竹纸就改用树皮。小吏见离天黑还早,到博望苑就带着一群农奴驾着马车前往山脚下挑树枝。

    小太子把完好的纸一分为三,一份放柜中备用,一份放书房,还有一份递给韩子仁。破损的纸分五份,一份他留着,一份给吴琢,剩下三份等他回来再安排,他先去宣室殿。

    到宣室殿门外,小太子接过韩子仁和吴琢怀里的纸,令二人回去,他自个进去。

    刘彻忙着批阅奏章,见他过来看一眼就收回视线:“又缺课了?买的什么?”

    小太子心里有事,有大事,没心思跟老父亲斗嘴。靠近他就说:“父皇,我觉着我这次的东西值万金。”

    刘彻的手一抖,差点没拿住笔。

    春望被口水呛着,殿下是真不怕挨打啊。

    “据儿,父皇老了,耳背没听清楚,你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到他跟前把怀里的东西往御案上一扔:“自己看!”

    刘彻吓得身体后仰:“布——不不,不是布,这是?纸?”

    “东西横放的可以书写,南北横放的有些破损可以出恭,或试笔画图。”小太子一见老父亲伸手,双手按住,“值不值万金?”

    刘彻气笑了:“一张一两金,怎么不去抢?”

    “父皇,您猜一张纸可以写多少个字?太学书房需要五间,全换成这种纸还需要五间房吗?竹纸不难,人人可做,以后是不是人人可以书写?”

    刘彻挑眉:“朕怎么不知道人人识字?”

    “在察举科目中添一个教平民识字,纸书比竹简轻便便宜,过几年不就人人都识字啦?人人懂礼,地方上的霍乱自然就少了。父皇不想成为尧舜禹那样的皇帝吗?”

    刘彻捏住他的小脸:“你父皇从来没有想过成为那样的明君。无愧天地祖先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父皇不试试怎么知道啊?”

    刘彻松手:“朕有自知之明。”

    “倘若朝中官吏七成来自寒门,您还用得着因为世家的言论而不得不用李广吗?”

    刘彻心动:“七成寒门子弟?”

    “世家人口多还是平民多?就算一万个平民里头仅仅一人天赋过人,二十年后寒门子弟也能占据半个朝堂。父皇,孩儿说的寒门是指世家以外的所有黎民百姓——农民、工匠以及商户。”

    刘彻:“有没有想过他们以后也会变成新的世家。”

    “风水轮流转。孩儿知道。新人不断涌入,老人还敢倚老卖老?”

    刘彻摇头。

    “汲黯跟父皇抱怨过,您用人如堆薪,后来者居上。如果没有新人可用,父皇只能用他们,他们眼里还有父皇吗?”

    刘彻看向儿子:“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?”

    “父皇,读史使人明智啊。”

    刘彻:“一天一炷香,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一炷香是上课。上课不读书!”小太子大声反驳。

    刘彻被他震的耳朵疼:“不说你懒行了吧。二十年后的天下可是你的天下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不是啊。给钱!”小太子伸手。

    刘彻朝他手上一巴掌。

    小太子气得瞪他一眼,抱起纸就走。

    刘彻赶忙起身:“春望,给朕拦住他!”

    殿内其他宦官忙不迭上前挡住小太子的去路。

    刘彻绕过御案抓住儿子的衣襟,“人长大了脾气也跟着见长。哪儿去?”拽到御案前,按着他坐下,拿走他怀里的纸。“为何有两种?”

    “匠人不熟练揭破的啊。”小太子无奈地瞥他,连这都不懂。

    刘彻朝他后脑勺一巴掌:“你懂。”

    “纸是孩儿的人做出来的。孩儿不懂还能是你懂啊?”

    刘彻忽然想起一件事:“朕怎么记得你说下次不管朕要钱了?”

    “你也没买我的胡麻啊。”

    刘彻:“这么说胡麻子无偿送给朕?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:“可以。反正不是我种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是谁?”

    “你的两个外甥啊。”

    刘彻恍然,公孙敬声和昭平君。

    小太子只有一亩地,种出来的胡麻顶多够他自己用。

    “不止这些吧?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:“孩儿得练字,完好的纸自个留了两个这么多。”指给他看,“破损的这些孩儿一分为五。”

    “朕、皇后、你,东宫,还有,你舅?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。

    刘彻哼笑一声:“你倒是疼你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父皇不讲道理,你只有一人,舅舅一家,以舅舅的性子一定会给三舅小舅和姨母。母后也会把她的纸匀给三位阿姊。”

    刘彻赞同:“这倒也是。你祖母也会把她那份匀给你姑母。”

    “对啊。父皇最多!”

    刘彻很是满意:“再做出来的纸朕要一半。”

    “纸没有。两个做纸的匠人,父皇要吗?”

    刘彻很意外:“竟然舍得让给朕?”

    “不可外传。钱像流水,悄无声息就没了。等孩儿用纸赚够养象的钱,您再昭告天下。”

    刘彻:“一年时间够吗?”

    “明年十月。”

    今年已过大半,纵然此时把做纸的法子昭告天下,平民也来不及——平民没钱,做纸的工具怕是得自己打磨。届时先赚钱的还是世家和商户。钱被他们赚去不如便宜儿子。

    明年此时市面上的纸多了,即使后年还是世家和商户先把纸做出来,他们也别想豪赚一笔。

    “据儿,你的小脑袋愈发聪慧了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点头:“有其父必有其子啊。”

    刘彻愣住。

    春望笑呛着。

    刘彻回过神哭笑不得:“这次不说外甥像舅?”

    “舅舅又不在。”

    刘彻无奈地揪住他的小耳朵:“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。jsg现在就这么机灵,十年后如何是好啊。”

    “父皇有所不知,人都是幼时机灵。”

    刘彻挑眉:“不是年龄越长越有智慧吗?”

    “李广长进了吗?”

    刘彻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“朝中那些老东西哪个不是越老越固执?可惜孩儿也是俗人,以后一定也会跟他一样,死守着如今学的这些却认为自己天下无敌。”

    刘彻好笑:“你才九岁,忧虑的有点早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认真想想,也是。忽然想起什么,扭头打量老父亲。

    刘彻想问,看什么呢。到嘴边意识到什么,揪起他的耳朵:“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!”

    “疼,疼,孩儿什么也没说啊。”小太子慌忙掰他的手,这次是真疼。

    刘彻见儿子好像真疼,松手:“朕才三十七岁!”

    “离四十不惑只剩三年啊。”小太子嘀咕。

    刘彻:“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正值壮年!”小太子大声说。